只是个巧合，他想。
他只是碰巧来到了那个国家，又迫于躲避“某些人”的追杀而躲在某个少女的影子之中。
随着钢铁的大鸟飞跃了国家，第一次来到这个国家。
......只不过，出乎他意料的，他所占有的少女的身体出乎意料的弱，在刚刚踏上大地时便开始发病。
他并没有同情，那样的余裕早就没有了。
但他并没有离开那个少女，随着她来到了医院。
在影子之中，他因为疲劳而想要休息。
在刚刚合眼的一刻，那个人出现了。
那是个大约中年的绅士，但似乎因为过于劳累，头发已经开始发白。
尽管如此，却精力十足，谈吐充满绅士的风度。
摆着和善的微笑，那是个无法令人厌恶的男人。
除了他。
——是那个人！
一瞬，他的睡意消失。
后背闪过一阵恶寒，于此相对，他现在却无比的兴奋。
——毫无疑问，是那个人！
那坠入地狱都不可能忘记的存在现在就在自己的眼前。
终于找到的喜悦，被他杀死的恐惧，以及被他毁灭的愤怒，不同的情感彼此交错，犹如旋涡一般在脑内翻腾。
没有认错的可能。
虽然外貌已经不同，但是无论是言行，还是音色，都无疑是那个怪物。
更重要的则是他身边的气息。
那是血的味道，而且并不是一人两人，他所杀死的人，可能已经超过了3位数，这个事实再一次激起了他的怒火。
他又多少次像毁灭了自己一样，摧毁了多少人。
不能让他活着，他下定决心。
听着绅士的交谈，似乎是绅士能够治愈眼前少女的疾病。
他发出了嗤笑。
怎么可能？那个怪物，绝对不会那样。
即使如此，他却没有阻止的打算。
好不容易发现了目标，不能就这样错失机会。
必须要等到完全的时机，万无一失地将他杀死。
需要时间，而眼前的少女能够为他争取这样的时间，在这一点上他很感谢，却并不打算报答。
在影子之中，他扭曲着嘴角，感谢着不存在的神明。
这是奇迹。
经过漫长的时间，终于唤来的奇迹。
绅士说，他要在这个国家停留大概1年，在这期间，绝对可以治愈少女。
他怀疑着绅士所说的时间，却只能相信。
准备时间为一年，这个时间并不长久，却可能是仅有一次的奇迹。
一定要在这期间杀死他。
他窃喜着，并专注地听着他们的对话。
首先，需要侦查。
他打算将自己从少女的影子转移到她的父母上，但因为害怕被怪物发现而继续停留。
绅士带着少女的父母离开了，在离开前的那一刻，绅士微微转过头，温和地笑了。
那是个温柔的笑容，似乎是在勉励正在呼喊父母的少女。
但是，他从那个笑容中看到的却是轻蔑，以及失望。
那一刻，他理解了一个事实。
少女的父母已经不可能在回来了。
在内心对停止哭泣的少女道歉，他却没有为之行动的打算，相反他却为了必要的活动而陷入沉睡。
在夜晚，他醒来了。
已经是午夜，相当晚的时刻。
连医院都已经到了熄灯的时刻，黑暗笼罩了这个房间。
窗外凄白的月光阴暗地照耀着少女的脸庞。
本以为应该睡着的少女，却窝在被窝之中发抖。
大概是因为父母的离去，直到现在依然恐惧的少女，口中念着父母的名字。
他并不打算斥责少女的软弱，却也不打算对少女进行安慰。
虽然不曾杀人，但他却已经没有身为正常人应有的感情。
在大部分情况下，都是以漠然的视眼俯瞰。
他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帮助别人。
毕竟连他自己，都只是曾经的自己燃烧殆尽所残留下的灰尘。
等待吧，她一会就会睡了。
他相信着，只是默默地看着少女。
然而，出乎她意料的是少女渐渐停止了哭泣。
对于接下来发生的事情，他因为讶异而微微睁大双眼。
少女撑起虚弱的身体，颤抖地爬起了身。
“一定要去。”
口中念出低微的声音。
为什么呢？他感到疑惑。
其实并不奇怪，他却因为不解而摇了摇头。
他已经不能理解这样的感情了。
那名为亲情，曾经自己也拥有的感情，随着时间渐渐消失。
遗留下的只有愤怒。
但是，为什么而愤怒？
只是为了自己被毁灭吗？
只是因为自己曾经被杀害，被毁灭了人生吗？
他摇了摇头，否定了这样的想法。
但是，他却已经想不起理由了。
“为什么？”
被愤怒的黑暗燃烧，却忘记自己燃烧的动力。
在那一刻，他看到了少女的背影。
在这片黑暗之中，他看到少女奋力向着外面走去。
“一定，找到！”
那个声音，从耳边流入。
尽管意义不同，但他也，曾经这样过。
已经忘却的记忆，现在开始复生。
就仿佛是倒放的录影带，他想起自己刚刚复生时，仍未接受现实的自己。
“一定要找到！”
把一切都当做是错觉，拼命寻找着自己的错落。
呼唤着亲人与爱人的名字，却不被任何人回应。
在黑暗之中，唯有星星注视着自己。
孤独与冰冷，在那时，感受到的悲伤。
当发现那个村落被大片的火焰吞噬，化为焦炭时的悲伤。
不断喊着对不起，都是我的错，却没有人来责备的悲伤。
终于想起来了——
自己，之所以如此的愤怒，绝不是因为自己。
而是对于只有自己一人幸存，残留下的遗憾与自责，以及，孤独。
在那一刻，燃起了复仇的欲望。
发誓绝对不会放过那人，踩着支离破碎的大地前进。
这就是自己活着的意义。
为了能够在死去的时候，像他们道歉。
自己必须活下去，然后，必须复仇。
必须用燃烧身躯的愤怒支撑自己，在走向炼狱之前将他拖入地狱。
坚信这是自己唯一的救赎，结果却中途遗忘了原本的目的了吗？
他想要做出自嘲的笑容，但比那更快，温润的泪从眼眶中留下。
已经多久没有哭过了——摸索着记忆，发现还是在那一天。
真是地狱的一天。
一切都化为灰烬，自己的一切都彻底的消失。
唯有那一天，因为一无所有而哭泣。
现在，时隔几十年的哭泣，泛起了内心的波动。
痛苦与焦灼。
背后是燃起的红莲烈火。
死亡的恐惧，以及复生的悲哀。
真的希望只是一场梦。
其实什么都没有发生，想要这样欺骗自己。
但那是不可能，也不应该的梦。
自己决不能那样活下去。
自己绝不应该那样活下去。
他深深吸了一口气，止住了落下的泪。
他在这时，终于取回了自己作为人类的感情。
默默注视着向前的少女。
那个背影，诉说着少女的坚强。
扶着墙缓缓走着的瘦弱背影，在他看来却比自己强大。
注意到的时候，就已经出现在少女的面前。
用显得可怕的登场方式，却尽可能温柔地笑着。
“来订个契约吧。”
他缓缓开口。
在稍微思考了一会儿后，他用嘶哑的声音说。
“我会为你创造永恒的梦，而你则成为我的宿主。”
那到底意味着什么呢？
他想，这只是自己的愿望。
因为自己未能完成，所以将其交托与少女，一个自私的请求。
对于突然出现的男人，少女并不显得惊讶。
那双眼直直盯着他，注视着他的眼瞳。
“谢谢。”
突然地，仿佛为此高兴的少女的声音。
即未答应他的请求，也没有做出否定。
她只是露出孩童特有的无邪笑容，伸出了手。
“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，但你并不没有同情我。”
似乎是因为自己得到了尊重，少女忘却了恐惧，伸出因为长年不出门而显得白皙的手。
“所以，谢谢。”
那是天真的，自己不曾听到的声音。
自然而然地，他握住了那个手。
温暖的手心，那是几十年未曾感受的温暖。
冰冷与孤独，在那刹那消失。
松开的手逐渐冰冷。
唯有手心的温热，仿佛永不散去般残留着。
“......”
短暂的沉默。
在微小的时间流动之后，吸血鬼深吸了一口气。
“走吧。”他用世界上最开朗的语调说，“去找吧，然后，一定要找到！”
就这样，缓缓牵起了少女的手。
她并没有抗拒。
幼小的少女疑问地看着吸血鬼，跟着那显得粗鲁的脚步。
“嗯，一定要找到！”
发出了微小却又坚决，对她而言却是消失的梦的话语。
....
少女的体力真的很弱。
仅仅是走出医院这样的程度，就让她疲劳的大口喘气。
在那途中也遇到过保安，不过却因为他作为吸血鬼特有的隐藏能力而没有被发现。
然而，现在少女却满身都是汗，显得十分痛苦。
本想要背着她的男人，在看到少女拒绝的眼神就收回了这个想法。
“我们，要去哪里？”
少女的疑问是理所当然的。
没有目的地，不知道前往何方，更为重要的，是这里是遥远的异国。
一切都是陌生之物，这样的风景使她恐惧。
但是，即使如此，她仍然挣扎地从医院走了出来。
他在对此做了确定之后，作出了苦笑。
“这一点不用担心，跟着我吧。”
十分自信地挺起了胸膛，向着那里走去。
——不可能会跟丢。
只要仍在一个城市，他就能够感知到那个怪物的气息。
如此浓郁的血色，除了他不可能有别人。
出于少女的身体，他不能走的太快。
无人的街道，一切都仿佛沉入海底，显得无比沉寂与悲寥。
白色的建筑犹如坟墓，迎着黯淡的月光，苍凉的令人窒息。
轻抚过来的风带动着排列齐整的林木晃动，仿佛在对他们的行为进行否定。
“等等。”
少女叫住了他。
是对陌生人感到恐惧吗？
他苦恼于该如何解释才能让少女信服，但是，少女却问了一个出乎意料的问题。
“叔叔，你的名字？”
那声音犹如小动物般无害。
“名字，是吗？”
他蹲了下来。
“已经很久没被人呼唤了，嗯，你可以叫我尼亚。”
“那么，尼亚叔叔。”
他犹豫了一下。
“把叔叔去掉吧，直接用尼亚称呼我吧，这样我会很高兴的。”
少女不解地晃了晃头。
“那就，尼亚。”
“嗯。”他将手放到少女的头上，“谢谢。”
吸血鬼站了起来。
“那么走吧，去找他们吧。”
那是显得有些喜悦，却有些悲哀的声音。
但少女并没有发现。
“我是爱莉雅，尼亚这么称呼我就可以了。”
“爱莉雅......吗？”
他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。
“嗯，谢谢。”
就仿佛是收到了重要的事物，他感谢地看着她。
“我也很久，没有收到别人的名字了。”
他无视了少女疑问的视线，闭上了眼。
脑中追忆着这几十年的生活。
那一刻，他突然不想把少女带去了。
尽管她的父母有活着的可能性，但那机率过于渺茫，已经低微到不可能的程度。
那么自己，是不是至少应该瞒着少女呢？
他摇了摇头，将这样的想法否决。
不能这样做，因为少女绝不会期待这样的事情。
我会为你实现那永恒的梦——自己已经立下了誓约。
那么，自己至少应该将事实告诉她。
他下定决心，为此深吸了一口气。
“爱莉雅，好好听着。”
那之后就是漫长的，他的存在的诞生。
在讲述那个绅士是何等罪恶的人后，他说。
“你的双亲，很有可能已经不在了。”
少女明显的动摇了，双眼之中满溢着恐惧。
——那是在惧怕着失去自己的双亲吗？
“你可以选择停下，我会保护你。”
在这岁月中锻炼出的强韧的身体，只是保护一个女孩应该还是可以的。
他提出最为合理，也最为安全的建议。
但是，少女摇了摇头。
用颤抖的声音，她轻轻说。
“我一定要去，就算他们已经死了，我也应该注视着他们，不这样的话，他们一定会很难受。”
并没有说他们一定活着，而是表明就算他们死了也一定要相见的决心。
这其中，没有任何的意义。
见面只会后悔，那其中没有任何人可以被救赎。
即使理解这一点，少女依然想要去见自己的父母。
怀抱着那样的死去过于孤独的想法，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。
“嗯，你可能不知道。”
少女强硬地撑起笑容。
“我至今为止很痛苦，每一次发病都觉得自己将要面临死亡，这样的恐惧，我早就习惯了。”
那明显是逞强。
但是，又有谁能够说出来呢。
在沉默了一会儿后——
“走吧。”
他低下头，对着少女说。
“我一定会让你见到的。”
那是无法更改的誓约。
“不要害怕。”
轻轻抚摸着少女的头。
“我绝对不会让你死的。”
到底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情感呢？
他虽然疑惑，却能够感受其中的决意。
吸血鬼获得了原本应该死去的信念。
少女则忍住恐惧的泪。
无人的街道，在冻结的恐惧之中，她紧紧握住他的手。
“谢谢。”
她比他想的更加聪明。
知道他的话语到底是什么意思。
所以，才会道谢。
他无意间看到少女的笑容。
那是在凌冽的冬日夜晚，犹如花一般的微笑。
没错，这个笑容并不是在鼓励自己。
而是对着眼前的吸血鬼，对他那悲哀的神情表示鼓励的笑容。
“我接受誓约。”
她直视着男人的双眼。
“因为你的眼神中没有同情。”
平淡却又感谢地说出了理由。
然后，他点了点头。
“我将会为你献上一切。”
就仿佛骑士一般，他跪在少女的身边。
令人感到滑稽的一幕。
即使到现在，他也仍然感到不可思议。
但这毫无疑问，就是他们的第一次相会。
那是直到现在，依然对神感到感谢的，奇迹的相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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